我捏着手里的簪子，心里空荡荡的，那里缺了一块……大概，怎么也填不满了。

“够了！”

小元厉声呵斥，九尾齐现，将白若打翻在地。墨重一见，眼里翻红，杀意已起。老板手中剑直指白若，剑气横扫而出，半分不留情面。那剑气如同实质一般，切开了白若的皮肉，滚出一堆黑色虫子。伤口撕裂而开，无血无肉，密密麻麻……全是虫。白若一咬牙，拍地而起，一掌逼到小元面前。只可惜，九尾自是有灵，不等掌风到，早已围得是水泄不通。一击不成，白若自口中吐出一阵黑雾。

这雾诡异的狠，像是有分寸一般绕开了旁人，将小元团团围住。九尾纷飞，凌厉的攻势下竟无法驱散。不稍一会儿，九尾松散开来……小元面色铁青，强撑着结出一个印记。白若周身多出八道白光，瞬间连点成线变作牢笼，将她死死困在其中。

“小元！”

她软软的倒在地上，侧着脸，对我扯了扯嘴角。

“这下好……以后，你得成…成个吃软饭的…了。”

我抱起她，看着她嘴边的血迹心中如针刺一般。若是原本，有千陌在起码我能护得住小元周全，可如今……我死死的咬着唇，咬的出了血……也不知道。

白若被困，却并不消停，她横冲直撞将那牢笼撞的噼啪作响。墨重一见白若被困，宁可背身受了老板一剑，冲到她面前。这一剑不轻，几乎险些将他半个身子劈下。伤口处无血，我竟发现墨重的身体里……掉出不少稻草、棉絮…

我冷冷的看着，哼了一声，这两人……倒是般配。

小元的身体有些发冷，唇青紫，浑身虚汗。那雾必然是有毒的，可我却……却什么也做不得。我握紧拳头，狠狠砸在地上。

青帝突然站在我身侧，一双眼冷冷的瞧着我。

“你这般无用，却还要苟活，真是厚颜无耻。”

我垂下头，牙关咬的咯咯作响，可我知道，这话……我是半点反驳的余地也没有。

“白若是鬼虫女，这毒阴狠，若是不及时除去……哪怕是妖祖也一样受损。”

“那我能做什么！”

“你若是愿意，就以身受之，我保这九尾猫妖完好如初。”

老板跟墨重依旧缠斗，别过头分了神，脸颊上挨了一下子。

“别听他的，这毒并非无药可治。且等我料理了这两个…”

下一秒，墨重拖着浮尘已到面前，险些刺穿了老板的左肩。

青帝蹲下身子，托着脸颊，笑眯眯的瞧着我。那两个浅浅的酒窝，让这脸万分甜美，可这笑里却藏了刀。

“如何？你要等也无妨，反正难受的不是我。”

青帝因千陌的事，立场多少有些偏颇，我不能完全相信他。但小元…我也不能眼睁睁的这样看着…两难的时候，东王公忽然出现在眼前。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伸手一抹，周围的一切就都停止了。老板一愣，回头看我，见是东王公便走了过来。

四周的一切都停止了，小元的颤抖、白若的呼喊、甚至是墨重狰狞的面容也停

顿了下来。他的浮尘浮在半空，根根分散，如同刺猬一般。青帝也停住了，保持着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你来是……”

老板将剑收回，上下打量着东王公。

东王公伸手，食指中指并拢点在我的额头。他的指尖有一丝凉意，那好看的眉眼弯弯，唇瓣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我与千陌也算是老友，他既走了，也是他心甘情愿的。此事纠葛千年，本与你无关，却牵连了。如今，我将仙脉分出一半给你，供你自保。”

我不懂其中的意义，有些愣神。倒是老板嘴一张，半天没说出句整话来。

“你…疯了？仙脉…仙脉是能如此分赠的物品么？你这般……若是被发现，你可就……”

东王公摇了摇头，笑的…有几分禅意。

“就当是，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不必多言，此事我自心中有数。且仙脉只是机缘，能成几分，也得看谢秋的造化。”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穿透了我的头。就像是微弱的电流，震动了整个颅脑。我浑身一阵发寒，一阵发热，交织水火几乎要发狂。浑身的骨头都在压缩，发出可听闻的咯咯声，汗水湿透又干反反复复。我疼的蜷缩在一起，只是手中……没放下小元。

东王公的声音似是从天上飘来，却字字清晰。

“洗髓之苦，熬过便好，日后若遇困苦，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我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老板按了按我的肩膀，却被墨重的浮尘划开颈项，血……顿时喷了我一脸。我心一动，便一指点上了墨重的额头。

噗…

这一声，我竟是将墨重的头对穿了…他缓缓倒下，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白若挣脱开来，将墨重抱在怀中，看我的眼神满是怨毒。我不去理会，低头对着小元……便是一吻。

她的唇冰冷，却依然柔嫩。

我将她体内的毒全部吸出，一口……喷到了白若的脸上。

“啊！！！”

她的脸如同被腐蚀一般，狰狞恐怖，凄厉的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那墨重居然未死，紧紧抱着白若，大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

我在怀中摸索一番，将那只玉簪丢了过去。

“此物是千陌留与你的。”

白若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一手接过，许久许久……像是丢了魂魄一般，不言不语。墨重拖着残躯，将她抱起，头也不回的便走了。这一去，应该就是永别了。墨重重伤，虽不至死，却也再翻不起什么风浪。而白若……跟死也没什么区别。

这千年的纠结，到今日便是真正了了。

我抱起小元，却察觉她睫毛微微颤动，看样子……是在装睡。我也不点破，就这么抱着她一路进了房间。我将她放在床上，假装走到门口，关上门。下一刻，这小丫头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欢呼雀跃的高兴着，竟没发现我还在。

“你你你你你！”

“恩，我。”

“你不是走……”

她话没说完，自己捂了自己的嘴巴。脸上红成了樱花，美的我心里一动。我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印上一个吻，这是我想了许久的事，今日得逞……原来这么甜。

小元的猫耳突然冒了出来，九条尾巴一下子将我隔开，活脱脱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你你！你！你无耻！”

“好好好，我无耻。你之前中了毒，好好歇着……晚上吃，石锅拌饭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那球里才发出闷闷的一声恩。

我笑着从楼上下来，见那些人已经走了个干净，只有老板坐在楼下出神。

“我倒不知道，千陌和东王公还有交情。”

“我也不知道，东王公初来六道交换所之时，也未曾提起过。”

“也罢，好歹你也算是有仙脉的人了，日后多加修炼指不定也能位列仙界。”

“我只需自保即可，没什么宏图大志。”

老板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几个烟圈。

“仙界规矩甚严，又是一群老古板不去也就不去吧，没什么可惜。只是这次倒是欠了东王公一个人情，你得想法子还才是。”

“我倒是也想，可人家是仙界的，我能还得上什么。”

“这事儿可说不准，指不定哪天你能替他挡灾呢。哎……这一架打得我腰酸背痛，老人家我真是经不起折腾了，晚上吃饭了喊我。”

“恩。”

老板的烟没抽完，就扔在了地上。他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低低的嘱咐了一句。

“青帝到底是个孩子心情，他崇拜痴迷千陌许久，如今……千陌已走，这心结难解。以后若是遇上，你躲着点吧。”

“好。”

我看着他上楼的背影，读出了那种藏得很深的悲伤。

与自己千年相伴的双生兄弟，烟消云散…这样的苦，再藏也是藏不住的。

我坐在原地，想起白若离开时的恍惚，想起千陌至死才懂得喜欢，想起墨重拼命的模样…这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我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摸了摸自己的心跳。

不论如何，活着，就还有希望。

此时此刻，楼上的千灯紧闭了门，倒在床上蜷缩在一起。他的心被撕裂了，那种疼纠缠在骨子里，哪怕停止呼吸都会痛。若是说些自私的，他宁可死的是谢秋。不为什么天下苍生，不为什么六道均衡，只为了自己的兄弟。他与千陌虽不曾交心，话也少的可怜。可到底知道，身后还有一个人。不论千年、万年，不论沧海桑田，自己总不是孤身一个。而如今，背后的位置空了…再如何回头，也不会有人了。

千灯的脸上还挂着笑，像是个长在脸上的面具，他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他的眼睛永远是干涩的。

往后…往后的日子还有谁可以与他共赏、同挨呢？

千灯将低吼深深埋进枕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