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凡还在说话期间，陈弱赢却转过头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是他连忙摇摆着双手，辩解道：“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我们一族虽然能做出来，但是肯定不会用这种工艺。制作这条脊椎的人，就像是你们人类世界小说里提到的弗兰肯斯坦的创造者一样。硬生生用随处可见的电子设备，或许还有一些从哪里偷来的血肉，做出了连军方都造不出的生化机械构造体。”

“构造体……”陈弱赢呢喃着这个词语，好半天才回味过来，“也就是说，和我战斗的不过是一个镶嵌着各种家用电器零件的已死食尸鬼。”

她说完，忽然不敢正眼看那条银色脊椎，她不敢承认自己曾经被那种东西打地狼狈不堪。这对于陈弱赢来说是驱魔生涯中的耻辱。尹凡倒是看出了她举止之间的心思，连忙解围道：“但是这也不意味着构造体的功能就十分落后。构造体内的电子零件虽然稀松平常，但是整体功能却领先了人类现有技术好几十年。”

紧接着，他在电子板上操作了一番，调出了一副俯拍的画面。在陈弱赢与构造体战斗期间，尹凡一族的观察探针也详细而清晰地拍下了整个过程。这幅画面上，四肢扭曲的构造体上，各个关键部位被圈了出来，箭头的另一端，浮现着一行行陈弱赢看不懂的外星文字，把构造体分析了个透彻。

“比丧尸还可怕。”陈弱赢指着画面中它的躯干说道，“我明明已经破坏了它的脑袋，它却还能动！”

“地球上有一种名为蝗虫的生物。你就算切掉了它的脑袋，它也依然能够呼吸。”尹凡打了一个响指，解释道：“原因很简单，因为它的呼吸器官长在腹部。”

“也就是说，构造体也不是用脑子思考的？”陈弱赢若有所思，顿时领悟了，“所以我还是犯了思维定式的错误。不过谁知道呢，这玩意的构造太奇特了。”

“纠正一下，从无人机的图像上来分析，其实它的全身都是脑子。”尹凡顿了顿，说道，“或者说，她用于接受外界信号并作出反应的计算中枢部分。”

“分布式运算！”陈弱赢顿时被提点了，茅塞顿开，“不毁灭她的全身，她的计算过程就不会停止，也就是说，她的生理机能一直会维持？”

巧夺天工！陈弱赢竟不由得对构造体的制造者产生了敬佩。尔后，她意识到了新问题，又追问道，“那么，能查到她的制造者是谁么？”

“这要问你们了。”尹凡吊足了陈弱赢的胃口，“构造体的载体是一个食尸鬼，而不是寻常人的尸体之类。所以，制造者首先应该是一个驱魔人。其次，这个制作者又应该精通电子设备的硬件。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伴随着构造体的出现，附近的监控设备都被骇入修改。再加上构造体的战斗行为超乎寻常地流畅和多变——她甚至具备了某种人的行为特征。不可否认的是，构造体在程序代码上的造诣登峰造极。”

“不可能是陆丽娜。”陈弱赢连忙反驳道，“虽然她对于技术的理解不在我之下，但是要真枪实干地写代码，她还……等等，符合这个条件也只有一个人了。”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地叫了出来，“皇甫明？”

这时尹凡却捧腹笑了出来，像盯着小丑一般看着陈弱赢，“你竟然还会认真地推论下去。陈弱赢啊，符合这三种条件的人虽然凤毛麟角，但是也不是只有皇甫明一个人选。”

“对，如果是皇甫明那也太滑稽了。”陈弱赢也忍俊不禁道，“他没有任何动机来做这个东西。对了我还想起另外一个人。那个死灵法师克利夫兰也是能办到。”

“但是他已经死了好几个月了。”尹凡连忙打断她说道，“就像是那条叫哥德尔不完备定律说的。我们应该跳出圈子来思考。制造人对我们来说应该是陌生的，不然那个构造体也不会对你的出现毫无准备。”

“你说的对。我们应该拆了那段脊椎上的芯片和电路，然后反向追溯，找到这些零件最原始的出产地，这样就能锁定制造人了。”

说这些话时，陈弱赢忽然对自己的思维模式感到诧异起来。她发现自己不像是驱魔人，倒更像是循着蛛丝马迹追查线索的警察，“总之，这个构造体应该是某个幕后驱魔人手中的傀儡，是墨家人的可能性相当大。”

“不用这么麻烦。”尹凡干干脆脆地说道，“我们可以读出它，然后找到一些线索。”

“读出它？”陈弱赢愣了片刻，忽然一拍自己的脑袋。当然她还不能完美地驾驭左手，那条尹凡一族为她装上的机械手臂。以至于这一下，机械手臂因为发力过猛，竟把她拍地头昏脑涨，眼冒金星。然而又在须臾之间，一种莫名的狂喜涌上心头，盖过了头晕脑胀的痛苦，让她感觉这一切又是值得的，“没错，内存条中一定有相关的信息。哪怕是一张照片，也能找出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他们还在说话间，LM323芯片已经被璃皿中的探针地从电路板上小心拔下。如银丝般细小的数据线分别黏在了芯片的每一个引脚上。在读取数据的过程中，计算中枢甚至都没有遇到像模像样的防火墙，读取系统所传导出的探测指令长驱直入。

光屏上浮现出了一副地下室的画面。阴暗而潮湿的角落中，形同枯槁的男人瘫坐在地，双眼无神地看着光屏这一头，干涸的嘴唇张合着，他就像是一条在干旱中濒临死去的鱼。

那平静的电子女声响了起来，回荡在整个大厅中。听到了这声音，不止是尹凡和陈弱赢，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看向光屏浮动的这一个方向。

“我的主人，我好像有些明白什么是爱了。原来，爱就是拥有一个世界。”电子女声逐渐变得缓慢，“我会让我的世界重新醒过来，并拥抱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