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辉城解放不久，星光和灵海两城也告解放。

两城的兽神族因为没有兽神王领导，被两支截杀队伍杀得七零八落。精英重甲在前普通重甲在后，普通战士以太阳强弩远攻的打法，显现出了可怕的力量。在这种打法面前，兽神族的爪牙再不占半点上风，先在箭雨前折损半数，再被精英重甲屠杀，偶有零星兽神冲击后方的弓弩队伍，也都被守护战士们的普通重甲武士格杀。

而战斗将终时，因为豹王的召唤，所有残存兽神全部撤退逃走，一路向着南方海岸而去，三城中只兽不留，人族轻易夺回了三座大城。

如银辉城一般，两城得到解放后，有无数人大哭，有无数人奔走呼号。

安抚人心，清理叛徒，收拾尸骨，重新恢复城市的秩序，成了眼下首要的工作。

这些事当然就不用曙光支援军跟着操心了。

卸去铁壳脱下重甲的安文，和艾莱克并肩坐在主政厅的大院中，看着诸人奔忙。

没人敢来打扰他们，也没人指责他们袖手旁观。整场战斗中，他们两人一个制定了详细的战术，一个将敌方的主帅一一击杀。没人比他们的付出更多，没人比他们的功劳更大，没人比他们更有可以坐下来休息的资格。

“铁壳这次绝对可以名扬天下。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艾莱克问安文。

“你呢？”安文反问。

“我得留下啊。”艾莱克说，“兽神族的大患一日不除，晨星一日不得安稳。如果这时离开，兽神族又攻了过来怎么办？”

“长远之计，还是要和古神族联盟。”安文说，“只有他们在外海牵制住兽神族，人类的世界才能真正安稳。”

“所以你会出海去星罗群岛吧？”艾莱克问。

安文点了点头：“早就担心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的罗华了。不知他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这很不正常。”艾莱克不无担忧地说。

“所以我打算只身前往。”安文说。

“可这很危险。”艾莱克皱眉。

“只有我自己的话，反而安全。”安文说，“别忘了我可是只身猎杀过兽神将的人。而那时，我只有一套太阳重甲，现在却有铁壳。”

“那边的情况应该很复杂。”艾莱克说，“你有没有考虑过？”

“有。”安文点头，“或者是皇室内部的斗争，或者是强国的打压，不论怎样，卷进这种漩涡中都很危险。不过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个人族进入星罗群岛，很显眼啊。”艾莱克说，“总归都是显眼，不如带上一支人马。就算古神那边和你翻脸，至少也……”

安文摇了摇头：“我自有办法混进去，不被别人发现。”

“我想起来了。”艾莱克一拍脑袋，“上次送公主殿下离开曙光时，你用的就是这一招！不过那只是让寒歌躲在车里，远远让人看上一眼，这次你却是要亲自进入古神族的国度，承受无数人的目光审核。有把握吗？”

“尽力而为吧。”安文叹息一声，“实在是没有其他再好的办法了。大不了我和他们玩游击战，以我的能力，他们也抓不到我。”

“别太惊世骇俗了。”艾莱克说，“你的什么空间能力最好少外露，万一真有好事的人把这事跟魔法联系起来，对你不利。”

“也只是你们这些好朋友知道。”安文一笑。“你知道，我不习惯对朋友隐瞒什么。”

“这不是好习惯啊。”艾莱克叹了口气，“有些秘密就应该留在你自己的心里，别说对我们，就算对寒歌也不能说。”

“什么事不能对我说？”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吓出艾莱克一身冷汗。

回头一看，只见寒歌静静地站在后面，眼神如刀盯着自己，艾莱克擦了把冷汗咧了咧嘴：“没……没什么。”

“不要教坏了安文。”寒歌冷冷地说。

“那哪能呢！”艾莱克尴尬地笑着。

“修缺呢？”安文急忙岔开话题。

寒歌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给我安排看着他的任务了？”

安文也开始擦汗。

“你们聊，我还要帮忙搜查。”寒歌冷冷抛下一句后，大步离开。

“你家这位怎么神出鬼没的？”艾莱克看着寒歌的背影，心有余悸。

“什么叫‘我家这位’？”安文翻了翻白眼。

“你自己心里有数。”艾莱克瞪了他一眼，“对了，话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别……别胡说！”安文脸色通红。

艾莱克大笑：“你个没用的东西！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没搞定？别告诉我你是保守派，非要等到结婚那天才做那种事。”

“说点正事好不好？”安文假装生气。

“得了。”艾莱克给了他一拳，“这不就是天大的正事？向她求婚了吗？”

“怎么聊着聊着就聊起这种事来了？”安文瞪眼，“不是在说国家大事吗？”

“你的家事就是国家大事。”艾莱克一本正经地说。

“算了，不和你聊了。”安文气鼓鼓地要站起来，又被艾莱克一把拉坐下。

“这次连寒歌也不带？”他问。

“不带。”安文摇头，“前途充满未知的危险，我一个人探索就好。”

“这话说的真文艺，有点酸。”艾莱克假装打了个寒战。

“和我说说古神族的事吧。”安文不打算再和他打屁下去。

前途充满未知的危险，正因其不可知，因此可能比凶恶的兽神更可怕。

艾莱克点了点头：“晨星东南外海有星罗群岛，星罗群岛再东南是兽神地。兽神若要攻击我们人族世界，必经过星罗群岛。所以其实历史上受兽神之害最严重的，却是古神族。群岛是古神族的世界，有大大小小十五个帝国，其中最强大的是罗宁帝国、白灵帝国和玛塔帝国。关于维亚帝国，因为它太过弱小，所以并没有什么详尽的资料，但我后来多少了解了一下，知道它与罗宁帝国接壤，地位和过去的曙光很像。所以我现在担心的是——罗宁帝国会不会因为我们对维亚的支持而对我们生出敌意。如果真是如此，罗华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恐怕就是相当危险的讯号。”

安文面有忧色：“但愿没事。”

“罗华也不是简单角色。”艾莱克安慰他，“当初游走于九国间，听说也遇到不少危险，他不还是安然无恙？你要对他有信心。”

“我打算立刻出发。”安文说，“不论是出于对罗华的安危考虑，还是出于对兽神族的战略考虑，我都得走这一趟。”

“也好。”艾莱克说，“我们需要有真正说了算的大人物亲自与他们接触，也需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力量。”

“古神族也有太阳重甲吧？”安文问。

“不然他们凭什么对抗兽神族？能使用太阳铁，也是我们同源同祖的证明之一。”艾莱克笑。“虽然他们的太阳重甲和我们的多少有些不同，但总的原理是差不到哪里去的。你打算把军工厂开过去？”

“不然他们怎么牵制兽神族？”安文说。

“如果在先前，我会有担忧。因为如果让古神族强大到一定程度，那么说不定有一天他们会替代兽神族成为我们外海的最大威胁。”艾莱克说。“但现在我们有了铁壳，新型太阳重甲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安文笑笑。

智慧生物永远也逃不过的一道坎儿，就是内斗。换一个说法，叫竞争。

当有外敌存在时，人们会团结一心一致对外，那时展现出的是团结协作的强大。

但当外敌消失，智慧生物就会开始内部竞争。

当有兽神威胁时，人族和古神族很容易团结在一起，但有一天兽神族消失，或者是再起不到任何威胁，那么古神族很可能会代替兽神族，成为人族新的威胁。

毕竟，海外的群岛与中央大陆相比实在是差了太多。

而十国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没有了外海的一切威胁，谁敢保证十国不会混战？

对此，安文无能为力。因为竞争恰是智慧生物进化或进步的原动力。

国与国是集体之间在竞争，人与人是个体之间在竞争。正因为有竞争，所以才会不断进步，才会不得不不断完善自我。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会如此。人力无法改变。

他望着院子，望着远处已经被清理干净的骨堆。

地上血迹仍在。

不论如何，最后的结局总不会比兽神族横行来得更坏吧！

心里这样想着，但还是茫然。世界太大，个体太小，自己再强也改变不了世界。

几天后，三城的恢复工作还在进行，但安文已经决定离开。

大元帅查理亲自为安文开具了种种通行证明，而安文身上也带着曙光帝国主政厅开具的种种证件。拿着这些东西，他不但可以自由行走于晨星，更能在古神族的世界中，证明自己人族大人物的身份。

没有集体送行，因为此行隐秘。

走的那天，相送的只有艾莱克、寒歌、修缺，以及晨星大元帅与前线指挥官。

天方黎明。

挥手道别后，安文缓步而去，寒歌相陪。

修缺要跟上，被艾莱克一把拉了回来：“你跟去干什么？”

修缺瞪眼，但不敢跟艾莱克耍横。他不是军方的人，但他是高格将军的人。而眼前的小子，和将军的关系很不错，也数次出手帮过地下世界的忙。

所以他只能眼看着两人走远，眼看着两人手牵手说了好多话，眼看着寒歌突然抱紧安文，一吻深长。

他转过身，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