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这样的打算。”安文回答。

服务员看上去是个挺精明的人，这种精明不是那种眼睛放光的小聪明，而是真正的智慧。他看得出客人的需要，也看得出客人会信任什么样的人，所以就表现得极为谨慎。

“请您原谅。”他说，“我并没有特意打听您的消息，只是前几天的访客是‘安牌’商铺的一位老板，所以……”

“我喜欢直来直去。”安文说。

服务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多说其他废话：“您是否对整个‘安牌’有所了解？如果没有的话，我有一些情报，您要不要？”

“说个价钱吧。”安文说。

“我相信您这样的大人物，会给我一个公道的价格。”服务员说，“所以我可以先把情报说给您听。”

这确实是个聪明人。

安文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安牌’过去的幕后老板是一个叫罗华的人族，公主到人类国度访问时，他曾救过公主。来到维亚后，他与皇室的关系一直很好，后来‘安牌’顺利在维亚建厂，罗华先生的地位就越来越高。

“现在‘安牌’的幕后老板是加沙大人，他是当今陛下的堂弟，陛下对他极是信任，所以才会将对维亚来说极重要的‘安牌’交给他。不过现在的‘安牌’与过去的有很大不同，具体的我也不说清，总之并没有过去那种蒸蒸日上的朝气了，就只是赚钱的工厂而已。

“‘安牌’的产品过去没有这么昂贵，但自从所有产品直接供应给罗宁后，所谓的瑕疵品余货就变得极为昂贵，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

服务员一气说了很多，但其实安文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加沙的身份。

穆沙的堂弟？果然是大人物。

“说说加沙大人吧。”安文打断了服务员的话，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金币，数出十枚，放在餐车上。

剩下的一大把握在手里，轻轻地拈量。

其中意思，他相信服务员会懂。

服务员盯着安文的手，随着金币的起伏而目光起伏。他犹豫了一会儿，开了口。

加沙大人是个大胖子，喜欢的东西是美食美酒和美人。当然，更喜欢的是能为他带来这一切的金钱。他从小不学无术，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只是因为小时候胖胖的很可爱，又知道讨好穆沙，穆沙惟命是从，还处处表现出对穆沙的崇拜，所以成了穆沙最喜欢的堂弟。

只凭着这一手功夫，就使他成了大人物。

掌握“安牌”之后，加沙利用手里的权力，不断从“安牌”的工厂中拉出成批的“瑕疵余货”，在国内“安牌”商铺中出售，因此大赚了一笔。不过随着罗宁帝国对“安牌”产品需求量的加大，维亚“安牌”商铺中的商品变得更少，价格也更昂贵。

随之而来的，就是大人的收入开始缩水，赚钱越来越难。

而加沙其实是个有自尊心的家伙，表面上看他对穆沙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实际上，可能从小时起就暗藏了与堂兄比的心思。

如今穆沙已经贵为一国之主，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比性，但加沙却似乎打算从金钱上缩短两人间的差距。

“你怎么知道这些？”安文饶有兴趣地问。

“猜测而已。”服务员老实地回答。

“你凭什么敢这样认为呢？”安文问。

“从多年来加沙大人的表现上啊。”服务员说，“如果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纨绔子弟，没有任何野心，许多事他不会那么办。”

“随便说几件。”安文说。

服务员点了点头，果然挑了几件事，说得有理有据，令安文不住点头赞叹。

“你脑子很灵。”安文说。“如果做生意，会是一个好生意人。”

“没那种命。”服务员笑了笑，“任何时候，都是用钱生钱容易，用人来生钱——难啊！”

这话令安文更加看重这个年轻的服务员，因为他道出的是一个普遍真理。

聪明人的眼光再厉害，看出了巨大商机所在，但手头没有资金的话，也只能望洋兴叹。而有钱人则不同，只要看到商机，立刻就可以大笔投资进去，也许这笔钱在不久之后，就可以连翻几番。

安文看着服务员，不由在想：如果他拥有自己这样的财力，只怕早就利用他对加沙的了解，与这位大人物做起生意来了吧？

但现在，他却只能找到自己，将所谓的“情报”卖给自己，换取小钱。

“你叫什么名字？”安文问。

“皮亚德·夏。”服务员恭敬地回答。

“谢谢你的情报。”安文将手里一把金币都放在了餐车上。

这令皮亚德怔住，然后尴尬地说：“先生，这太多了。”

“你的情报值这个价。”安文说。“另外你放心，我不会对别人提及此事。”

“我知道。”皮亚德笑了，“不然我也不会冒险来和您做这笔生意。”

“你将来会是一个了不起的生意人。”安文说。

“我现在就在为将来积累资金。”皮亚德一边说，一边将餐车上的金币放入口袋。“我会记住您今天对我的夸奖，那将是未来时候我前进的动力。”

安文不信自己几句话就可以让他充满了斗志，于是明白，这只是对方的奉承之词。

奉承谁都会，难的是不着痕迹。皮亚德是此中高手，这句奉承话说得太像实话。

年轻，聪明，眼光独到，有头脑，更懂得人情世故。

安文觉得自己必须记住这个年轻的服务员。

皮亚德走后，安文开始认真地思考，然后笑了。

我的饵料足够诱惑，鱼不可能不上钩。

这一夜如此过去，第二天一早，安文用过早饭后离开房间，来到前台。

“结账吧。”他说。

“先生要走了？”前台服务员忙着示意同伴去通知老板。

“是的。”安文点头，“我要去罗宁帝国了。”

“您稍等。”服务员忙碌起来。

不多时，旅馆老板急匆匆地赶来，忙着问：“先生这是要走？”

安文笑了：“同样的话，有人已经问过一遍了。”

旅馆老板向前台服务员打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问安文：“可是我听说，先生还有一笔大生意没有谈成啊。”

“对方没有诚意，就算了。”安文说。“您也是生意人，应该能明白——越是重大的合作，越应该选择有诚意的合作伙伴。否则将来别说赚大钱，恐怕连本钱都要赔进去。维亚人或许是被大帝国压制太久的缘故，没有胆色和气魄，但却养成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我很不喜欢。”

旅馆老板擦着汗，忙说：“生意这种事，要有耐心啊。就算是普通的民众买卖物品，也总要讨价还价一番不是？”

“至少一个有诚意买，一个有诚意卖，才有讨价还价的必要。”安文说，“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的，对的。”旅馆老板只能点头。

不多时安文结清了账，转身而去。旅馆老板还想挽留，但却苦于找不到什么借口，也只得一路相送到旅馆大门外，然后焦急地招呼一个服务员过来，低声问：“去通报大人了吗？”

“早去了。”服务员忙着回答。

安文出了旅馆，没有半点留恋的意思，大步向着城门而去。一路走过大街小巷，眼看着那高大的城门就要到眼前时，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而来，撞翻了不少街边的摊子，惊倒了不少路人。

但车夫仿佛没看见一样，只知打马向前，追上了安文才停下。

“文歌先生，您也太没耐心了吧？”亚里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不住擦汗。

安文冷冷看着他：“我说了，我只等两天。现在时间已经过了，抱歉，我不想再和你们维亚人有什么过多的接触。”

“您误会了。”亚里连忙说，“我家大人昨晚就让我去旅馆请您了，可是不巧，昨夜我家里有些事耽搁了，我以为您不会这么急着走，所以直到这时才来接您，不想您竟然走了。万幸，还是追上您了。”

安文看着亚里，看得对方心里发毛。

然后他一笑：“原来是这样，那我倒是错怪大人了。”

“您快上车吧。”亚里陪着笑脸说。

正在这时，几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穿着城卫军军官的制服，身上有轻甲，马鞍上有太阳铁弩箭。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王都街上纵马疾奔？”为首的军官厉喝一声。

亚里冷冷看着那军官，不发一言。

“瞎了你的狗眼吗？”车夫跳了下来，瞪着眼大步迎了上去，指着马车侧门上的标志：“没看见这是谁家的家徽！？”

军官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带着其余人跳下马来，恭敬地单膝跪倒在地：“大人恕罪，是我们莽撞了！惊吓到大人，真是罪该万死！”

“算了。”亚里皱眉挥了挥手，“你们也是执行公务吧。王都的治安，还要靠你们维持，你们辛苦了。”

“不敢！”军官急忙低头。

亚里摆了摆手，带着安文上了车。车夫狠狠瞪了几位等级不低的军官一眼，上车掉转马头。几个军官急忙跳上马，小心地护在马车左右，却又不敢跟得太近。

“亚里先生炫的一手好权势。”安文坐在马车里，淡淡一笑。

“这话说的……”亚里擦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