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们把所有安排都再过一遍！”这已经是这一个星期来的第五十次还是第七十次了，或者上百次也有——弗农姨父匆匆吃完午饭，就从他那宽大的椅子上站起来，站得笔直，然后两只手左右张开，仿佛一名交响乐指挥家般。

他一定认为这种姿势看上去很有范儿，像个指挥人的大领导，但在哈利波特看来，这简直傻透了。

你能想象到一颗一米八高一米五宽的圆滚滚大土豆吗？你能想象到那土豆扬着两只手要指挥人的模样吗？

可是佩妮姨妈和达力表哥都表现得激情澎湃、兴致高昂——“噢！好的！”他们也站起来，脸上立即挂出热情洋溢的笑容来，任谁看来也会对他们产生友善和谐的印象——这是好多天以来反复练习的成果。

弗农德思礼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谈起他已经重复谈论许多次的安排：“晚上八点，不，再提前十分钟，大家就应该各就各位，我会到门外守候着，表现出最大的谦卑和敬意。而佩妮……”

“我会在客厅里，准备好饮料水果，等着亲切地欢迎他们光临。”

“而我会积极开门，迎接你们进屋，并且说，尊敬的总裁先生、尊敬的杰克先生，我来为你们拿衣服好吗？”——达力已经对这种反复无数遍的排练感到不耐烦了，他不等问话就抢先回答到，并且肥肉横陈的脸上也同步做出了恰到好处的谄媚笑容。

哈利波特缩在客厅另一角的板凳上冷眼旁观，他为达力表哥的表现感到恶心，那笑容实在太做作了。但弗农姨夫和佩妮姨妈都显得很高兴。

“真不愧是我的达力宝贝儿！他们会喜欢他的!”——佩妮姨妈那尖细的嗓子和做作的表情也令哈利倍感恶心。

“没错，好极了，达力。”弗农德思礼赞许一声，终于把头扭向了哈利，一双精光闪烁的小眼睛眯起来，“那么——你？”

“我待在我的卧室里，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假装并不存在。”哈利很快就回答道。这几天他几乎已经把这段台词给背下来了。

尽管他的回答完全正确，但弗农姨夫依旧显得又愤怒又焦虑。

“对！——听着，小子，站起来！”

“是。”哈利波特只得从凳子上站起，无精打采的，他感觉肚子空落落的。整个午饭时间德思礼一家大鱼大肉，而他只能吃点儿可怜的面包片，还得承担洗碗抹桌子扫地的杂活儿。

今天可是他的生日啊，哈利打心眼底儿非常郁闷。他的上一个生日，海格出现了，还遇见了李暮，他的生命里第一次有了朋友，而且收到了两个很不错的生日礼物。那简直是他有生以来最棒的生日了。

然而现在，尽管他已经是一个掌握了力量的巫师，看来却还要重温曾经的噩梦……他真是无比想念霍格沃茨学校。

弗农德思礼很可能已经忘了他的生日，就算没忘，也不会理他的事情。他的生日在这些亲戚眼中不算什么，过去十多年来，他们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都抵不过海格买的一根甜筒冰淇淋——无论是从精神意义还是从实际价值上看。

哈利波特埋着头藏起心底的辛酸、愤怒和无奈，听着弗农姨父口沫横飞的厉声教育。

“听着，这一次是我们公司的董事会主席亲自来，还带着他的年轻老板——刚刚并购了格朗宁的天使财团总裁，掌控了无数大公司股权的真正上流人物！”弗农德思礼满脸的肉都在抖动，眼睛说着说着就眯缝起来，“他们听说了我——一个销售业绩常年靠前、踏实肯干、任劳任怨的出色主管。所以他们专程来拜访我——在私人时间而不是冰冷而严肃的工作时刻——”

“是……”哈利波特叹了口气，这几天来弗农姨父张口闭口都在说这件事情，他的耳朵都已经听出老茧来了。

“慧眼识英才啊。要是他们高兴，我很快就能升任销售经理——甚至很有可能是更高的职位！这比卖出多少单钻机都有用！”像是看出了哈利的心不在焉，又或者是为了单纯再炫耀一遍自己的能耐，弗农姨夫音量更加拔高了，恶狠狠地威胁道，“而如果你胆敢碍着事儿——”

“是，我保证不碍事的。”哈利低着声音说。十多年的生活经历让他明白，积极表达出顺从屈服的态度，他所面临的麻烦就要少些。

尽管如此，弗农姨父也还是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过身继续模拟后续安排。

“两位贵客明确了会在吃过晚餐后来访，据说那位年轻总裁不太习惯英国的食物。这是个好消息，以他们的层次肯定吃惯了山珍海味都吃过了，咱们做的东西未必拿得出手，哈哈。”说到最后他自顾自憨笑了几声，好像已经预见了将来吃惯山珍海味的生活，“但这也是个坏消息，这意味着我们真正的交流时间变少了，所以我们需要想出一些话，最好是赞美的……”

“我会说——两位先生，你们的服装品味真好，气色也好，看起来精神奕奕。”佩妮姨妈按照计划说道，对着空气露出一副痴迷的神态。

“而我会专门对那位年轻总裁说：先生，老师要我们写一写自己最崇拜的人，我就写了您。您年纪轻轻，却已经掌控了那么大的财团……”达力也对着面前看不见的年轻总裁露出讨好的笑容。

“很好！”弗农德思礼看起来对他们的表现都很满意，“接下来就看我的……”

他还没说完，头顶上传来“咕”的一声怪叫，声音尖锐而刺耳。

弗农姨夫爆炸了。他那胖胖圆圆的身子竟然高高跳跃起来，一下子就到了哈利面前：“哈利——波特——！”

他恶狠狠盯着哈利，一字一顿地从齿缝中挤出单词，青筋从他额头两边凸出来，跳动着：“如果你要是管不住那只猫头鹰，那就让它滚蛋！我不介意今天的晚餐多加一道猫头鹰肉！”

“可是我早就说过，它只是闷得慌，它如果能够到外边去飞一会儿，我保证晚上……”哈利无力地解释道，而弗农姨父显然不会听。

他打断了哈利的话。

“我不管！记着，你要是发出一点儿声音，或者有任何差池——哼！”

那一声哼，表明了很多东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