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路上走了约有一周的时间, 总算从沿海的小镇赶到了遥远的内陆。

沐清鱼尾上的伤势早在四五天前就好了彻底, 外表看去, 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恢复力好的惊人。

克莱尔最初十分不敢置信，直到她纤嫩圆润的手指抚上沐清漂亮的蓝色鱼尾，发现果真寻不着剑伤的痕迹, 才彻底放下心来, 当即开心的笑了。

但开心的似乎只有克莱尔一个人。

克莱尔的亲信曾私下劝过她，希望她能够用那把剑克制沐清的力量。

可惜克莱尔不忍心她的新宠再度流血，坚决的拒绝了亲卫兵们的提议。

为此, 尽忠职守的护卫们加强了对沐清的监视, 以便在对方有可疑行为的时候，能够立刻做出应对之策。

不过连续一周时间过去了, 这条王族人鱼都不曾表露出一丝一毫要的危险出来。

但护卫们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仍旧时时刻刻关注这沐清的动向。

对于护卫们的举动, 克莱尔并没有什么表示。

既没有因为可能的危险而疏远沐清，也没有在接近对方时做出什么防守的举动来。

她很喜欢这条被她救下的人鱼, 喜欢到想要天天守在她身边, 天天看着她的程度。

然而失去了自由的人鱼总是沉默的待在马车里, 从不会主动向其余人搭话。

大半时间, 这条有着漂亮的蓝色鱼尾、生着顺滑的蓝色长卷发的人鱼都静静靠在窗边，眺望车窗外遥远的地平线。

她大约是想要回到海洋里去, 也许放她回去，她会开心许多——克莱尔如是想。

可是若放任对方回到海洋里去，克莱尔便再也无法见到这一条漂亮的不像话的人鱼了。

她实在是太喜欢这条人鱼了, 喜欢到第一眼望过去，便不顾一切的喜欢上了的程度。

因此，克莱尔不想放对方走。

哪怕明知对方心底的渴望是自由自在的大海，依旧做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向对方夸耀即将为她修建的池塘会是多么的富丽堂皇。

“我要用东方的玉石修建你栖身的池塘，用深海的夜明珠照亮夜晚的池水，精灵之森的生命泉水将源源不断的汇进池中，还有流光婉转的七色花会在池塘周围盛开……”

克莱尔想象着池塘未来的模样，兴奋的道，“你一定会喜欢上那个池塘的！相信我！”

沐清并不搭腔，只是点了点头，视线再度移向车窗外。

见状，克莱尔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很快又打起精神。

她坚信，即便她暂时无法给沐清她想要的自由，但假以时日，对方一定会知晓她的好来。

于是，克莱尔再度开口道：“你真的有五百岁了吗？”

克莱尔好奇的眨了眨眼：“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你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马车窗外，王城已经在已出现在视野之内，高高的城墙上站着身子笔挺的卫兵。

听到发问的沐清将视线从城墙上的尾卫兵身上收回来，转头望向克莱尔。

“我真实的年龄，是五百一十七岁。”

克莱尔立即睁大了眼睛，惊呼道：“五百一十七岁？竟比我所在的王国的时间还要大上两倍之多。”

沐清摇头：“亚特王城虽然建立不过短短两百年时间，但却是有史以来，最为强盛的人类国家之一。”

克莱尔是亚特王城的公主，年方二八。

此次外出是为前往海边避暑度假，顺便去闻名大陆的异兽卖场。

以克莱尔的尊贵身份，她更适合进入红房子进行交易。但在去往红房子的半途上，意外遇见了沐清，这才中断了旅途，从异兽黑市离开。

在这一周的回程路上，这位人族的公主一直在试图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即便沐清许多天来都不曾有过什么好脸色，依旧不改初心，时时刻刻都用一副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这叫沐清想起来一个人，一个被誉为人类最强的女法师——银。

银之所以称之为银，因其时时刻刻带着一副银质的面具。

少有人知其真实面貌，而沐清恰是其中之一。

与银相遇的那天，正是沐清迎来五百岁生日的当天。

那一日，沐清同往常一样，悄悄幻化出人类的双腿，去往海岸边的集市。

人类世界总有各种各样的奴隶。即便是沐清经常去往的沿海小镇，也时常会有奴隶买卖的交易。

沐清通常对这些交易视若不问。

但那一日，情况些微有些不同——她在正在公开售卖的奴隶当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张酷似曾经恩师拂衣的脸。

因此，沐清用一颗珍珠买下了那个女孩，并取名为银，并将她安置在一所偏僻渔村的老实渔民家中。

在往后的十二年里，沐清收银为徒，除却人鱼和精灵二族秘不外传的咒语，她将她所知的一切全部传授给了银。

对于佐伊，沐清却隐瞒了银的存在。

毕竟以对方对人类的憎恶程度，若是知道她收了一个人类为徒，恐怕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杀了银。

而银似乎在法术一事上极有天赋，在跟随沐清学艺的第十年，便已经是陆上小有名气的法师了。

银很依赖沐清，即便对方半月才出现一次，却从来不改对她的亲近。每每望着她的眼神，都同现在的小公主一般，充满了期待。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在银二十一岁生日当天，也便是沐清收银为徒的第十二年，佐伊发现了银的存在。

红尾的人鱼长老气得脸蛋都变了形状，总算在发飙前夕被沐清拉住，这才保住了银一条小命。

那之后，沐清便同银作别，五年不曾见她。

谁曾想，五年之后的再会当日，银便用她特质的剑，刺穿了沐清的鱼尾。

那时候，沐清突然想起了佐伊每天都会在她耳边念叨的一句话：“人类都是靠不住的。”

再往后，沐清便出现在了异兽黑市，被克莱尔买走了。

说起来，她似乎是被人瞒着银，偷偷带去黑市的。这一点，从带她出来那些人的鬼祟动作上便可知窥探一二。

期间沐清被注射了麻醉剂，以免她发出声响，惊扰了看守。

但实际上，那些麻醉剂对沐清的效果为零。

不过沐清却仍是做出被麻醉了的样子，否则现在恐怕还呆在那一间冷冰冰的地室里，被银困在她为她修建的池塘当中。

在那座池塘里，沐请手腕被银色的细链捆住，只能在池塘里四处游动。

若说起它的规模，应当跟眼前这位小公主幻想中的池塘一般，豪华且漂亮。

可惜池塘终究是池塘，再怎么华丽也比不得海底的千万分之一。

可惜，才刚出了那个池塘，就要奔向另一个池塘。

沐清总觉得有些可笑。

叫沐清觉得更可笑的，是她自己。

即便被人困在方寸之间，如宠物一样被圈养起来，沐清仍旧做不到杀人。分明只要她想，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取了眼前这个公主的性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马车周遭的卫兵，回到深海中去。

更甚于，那把所谓的可以压制她力量的剑，也对沐清毫无影响；那两根银用来将她困在池塘里的锁链，她同样可以轻松挣脱。

但沐清却做出了一副受制的模样，面对她悉心教授的弟子刺来的剑，不躲不闪。

要说为什么，因为沐清本身以人的身份，活了太久了；因为她曾经以人的身份，直接或间接地杀害过无数除人以外的生灵。

以至于沐清始终无法抛弃自己人的身份，轻而易举的杀人。

但事有例外，有两种情况，沐清会选择杀人。

第一，战场之上。

第二，发现同胞被买卖之时。

每每摆脱佐伊的眼线上岸之时，沐清都会毫不犹豫的救出所见的同胞。

但奇怪的是，论到沐清自己被买卖时候，她却选择了输掉战斗，生平第一次以奴隶的身份，准备踏入人类的王城。

“克莱尔。”马车在即将通过王城大门时，沐清第一次叫这位人族公主的名字。

克莱尔兴奋道：“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了！”

沐清忽视了她眼中的兴奋，道：“你确定，要带我回王宫吗？”

克莱尔用力点头：“你会喜欢上亚特的王宫的，因为亚特的王宫是世上最宏伟的王宫。”

沐清笑笑：“是吗？”

此时的克莱尔并不知道，她即将带进宫去的，是一只魔鬼。

作者有话要说：　　悄默默透露一句：沐清的武力值世界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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