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锦园的院子覆了一层厚厚的霜雪的时候，陆以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冬天来了。

这一年的冬天分外的冷，也分外的漫长。

第一次觉得冬天这么难熬时，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他坐在沉知意从前住过的那间房间里无聊地看着时政杂志。

屋子里的暖气分明很足，陆以川还是觉得从头凉到了脚跟。

当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声知意，却发现旁边无人应答时，他才恍忽间清醒过来，意识到其实沉知意已经离开他很久了。

陆以川放下手里的杂志下了楼，撑着伞往院子那边走。

白色的秋千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沉知意不在，没人会坐在这架秋千上。

陆以川手指微动，事实上哪怕是她在，她也不会坐这架秋千的。

许多年前，十六岁的沉知意，坐在白色的秋千上，浅橘色的光影照着她的侧脸，她在落日余晖下看别人递给她的情书。

陆以川面无表情地将她手里浅青色的信纸抽走，骨节分明的手抓着她纤细莹白的手腕。

“沉知意，你不能喜欢别人，这种东西以后别看了。”

陆以川在沉知意面前鲜少有过这样的神态，他一贯都是笑着的，虽然笑意很浅，但总归不会像现在一样冷着脸。

沉知意头一次见到陆以川这样面无表情的样子，竟然有些怕。

但她还是大着胆子问：“为什么？”

少年的脸被落日照着，眉眼有些冷，但看着沉知意的时候，神情却很是认真。

陆以川看着沉知意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沉知意笑弯了眼睛，她似乎看不见满城铺锦的落日霞光，漂亮干净的眸子里只有一个陆以川。

她慢慢地道：“陆以川，我其实也挺喜欢你的。”

这天起，沉知意就成了陆以川的女朋友。

陆以川占有欲很强，但凡沉知意多跟哪个男同学说几句话，他总是要生气的。

校园里的下午，天色骤然阴沉沉的。

校门口，有人送了沉知意一束花，沉知意退后一步，微笑着拒绝了。

这一幕刚好被陆以川看见。

沉知意想要解释什么。

可陆以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沉知意想要去追，可惜他走得太快，她只来得及看见陆以川消失的背影。

微凉的风吹在沉知意身上，吹得她单薄的身子有些发抖。

“幼，沉大小姐，那姓陆的把你甩了？”

几个小混混出现在沉知意面前，为首的人染着雾霾蓝色的头发，左耳戴了一只耳钉，就这么要笑不笑地盯着沉知意。

这个人曾经追求过沉知意，如今的此举，便是被拒绝后的恼羞成怒。

他见沉知意落了单，以为是陆以川将她甩了，他总算找着机会蓄意报复，秋后算账。

沉知意下意识地往后退，眉头紧紧皱起，“沉小姐以为我要干什么？”

这人也不是单纯的小混混，他有些背景，所以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围堵沉知意，不过是料定了，没人敢多管闲事。

但他脸上很快挨了一拳。

去而复返的陆以川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阴沉着脸看他，“赵凯，你胆子不小，我的人也敢惹。”

赵凯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得罪了陆以川，只一个劲地道：“以川哥，这都是误会啊！”

误会不误会的，不在陆以川考虑范围内。

他伸手抓住沉知意的手腕，牵着她的手离开。

从离开到上车再到到家，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陆以川到底是头一次见沉知意这么沉默，还是拉着她的手问，“知意，你刚才怕不怕？”

沉知意没说话，只是眼泪却掉了下来。

陆以川无措地将人牢牢抱在怀里，一个劲地道歉，“知意，对不起，我错了，你别哭——”

沉知意把脑袋埋在陆以川的胸口，闷着声音说：“陆以川，你以后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我很怕，我刚才真的很害怕。”

陆以川牢牢地抱着她，一字一句像在发誓，“以后都不会了，你放心。”

沉知意一直记着这句话，记了很多年。

可惜，说这句话的陆以川，最后到底是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