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沉知意才从国外回来没多久。
她坐在陆以川的车上,面对着陆以川的嘲讽和逼问,她一遍遍地解释,可是还是徒劳无功。
陆以川把她赶下了车。
冬夜里的雪分外的冷,沉知意的手机和包都落在了车上。
她怔怔地看着陆以川的车子绝尘而去,只留下了一片被车子碾压过的雪痕。
本来沉知意是应该哭的。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只是盯着雪下的脚印盯了好一会儿,然后就一步一步走回了锦园。
从这里到锦园,其实也不需要多久。
但沉知意却觉得这条路分外的长。
长得让她再记不起冬天原来是什么样。
她其实是很喜欢冬天的,因为她和陆以川有很多美好的回忆都在冬天。
可是现在,她的记忆似乎有点模湖。
从那之后,沉知意就不喜欢雪天了。
陆以川把她锁在锦园,限制她的自由,沉知意不哭也不闹,只是看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花瓶里插着的蔷薇花已经谢了,沉知意想,她终有一日也会如这枝蔷薇一样凋谢在不被人在意的时光里。
陆以川很少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永远是带着一身寒气,也不问沉知意愿不愿意,就开始撕她的衣服,把她压在身下。
沉知意很怕冷,被他一碰就冷得浑身发抖。
陆以川却以为沉知意是在抗拒,动作更粗暴。
窗外的雪压垮了花枝,窸窸窣窣的雪声,似乎也昭示了这个冬夜格外漫长。
沉知意曾经很多次都在问陆以川一个重复的问题。
“陆以川,你有喜欢过我吗?”
“陆以川,你爱过我吗?”
可惜每一次都没能得到过满意的答桉。
陆以川既不说爱,也不说不爱,只是言语刻薄,冷笑着说一句你也配。
后来陆以川终于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可以坚定地告诉她,他其实是很爱沉知意的。
可惜,沉知意却不会再问,也不愿意听了。
沉知意下定了某种决心,逼着自己迈出了离开的那一步。
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陆以川曾无数次的想要挽回,可有了裂痕的感情,就算打碎了的镜子,就算再如何努力拼凑,也恢复不到从前的样子。
他想过很多种偏执的方式,甚至想过,大不了再把沉知意抓回来。
她要恨他就让她恨。
最好能恨一辈子。
但陆以川最后还是放手了。
放手之后,陆以川其实悄悄去看过沉知意好几次。
她看起来状态很好,变得比以前更好看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她有时候会牵着一只白色的大狗上楼。
那只狗陆以川认识,是纪凝养的小橘子。
沉知意似乎很喜欢这只狗。
后来他才知道,纪凝把小橘子寄养在了沉知意家。
沉知意很喜欢这条狗,狗也很黏沉知意。
一开始是沉知意一个人遛狗。
后来……
后来她身边就多了一个陪着她遛狗的人。
那是江在舟。
在看到江在舟和沉知意牵手的那天晚上,陆以川喝了很多酒,喝到差点胃出血。
醒来后陆以川想要打电话问问沉知意,为什么江在舟可以,他却不行。
可沉知意早就换了手机号。
陆以川想要当面问她,就当给自己一个结果。
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沉知意已经不住在那儿了。
明明昨天他还看见沉知意和江在舟牵着手遛狗。
联系不到沉知意,陆以川只能打电话给纪凝。
纪凝可能是太无语了,沉默了好半晌后问:“陆以川,你何必呢?”
“你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也许是因为江在舟从来不会半路丢下沉知意,也许是他从来不会让沉知意一个人面对风雨。”
“陆以川,走了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你也该过好自己的生活。”
纪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过好自己的生活吗?
雪簌簌落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以川从碎片式的记忆里回过神,沉默地看着积了厚厚的雪的秋千。
他要怎么过好自己的生活呢?
他很努力的想要习惯沉知意不在身边的日子,却还是无法做到自欺欺人。
陆以川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连粉丝也看出他状态不好,让他照顾好自己。
陆以川想,他其实有在好好照顾自己的。
只是他似乎缺了点拥抱生活的热情。
但日子总归要过下去。
陆以川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演戏上。
似乎他只要让自己忙起来,就可以短暂地麻痹自己忘掉沉知意。
沉知意和江在舟结婚的那年,他也摘获了影帝桂冠。
似乎他也在过好自己的生活。
人人都说他把那个在感情里极其偏执,最后看似放手其实永远也不可能放手的角色演的很好。
可谁又知道,他其实演的不是角色,而是他自己。
采访的时候,有记者问他,“你的人生有没有永远也无法放下的遗憾和执念。”
陆以川沉默了一下。
他说:“有。”
记着问他是什么,他却笑着用插科打诨的方式敷衍过去了。
他的遗憾是什么呢?
是他不知道如何正确的喜欢一个人,等他后来终于懂了,可是他喜欢的人,却毫不拖泥带水地抽身离开了。
这世间有很多破镜重圆的故事。
可是下定了决心要走的人,从出了那扇门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娱乐圈男男女女分分合合,只有纪凝和薄斯言一直像最开始一样,感情好的令人牙酸。
陆以川始终是一个人。
他的粉丝从一开始的害怕他谈恋爱,到欣慰他一直在搞事业不碰感情,到后面求着他谈恋爱。
每次面对影迷和广大网友的催婚,他也只是笑了笑,都会尽快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其实应该也没有像以前一样那么执着地非沉知意不可。
如果碰到喜欢的人,他想他还是会开始一段新的恋情的。
但他没碰到,所以也就一直孑然一身。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
他应该会一直这么掩耳盗铃下去。
陆以川给自己放了个长假,独自跑去F国看梧桐。
却碰到了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沉知意。
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跟小时候的沉知意几乎如出一辙。
只是眉眼更像江在舟。
陆以川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个粉凋玉琢的小姑娘,又看了看眉眼比昔日更温柔的沉知意。
反倒是沉知意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她眉目坦荡,态度客气又疏离,像是遇见了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
陆以川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最后不过看着她,笑着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有许多许多年没见过了。
他还想问一句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就看见江在舟手里拿着很多东西,笑着朝沉知意走来。
看见陆以川,江在舟也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就神色如常地跟陆以川打了个招呼。
但陆以川分明瞧见江在舟腾出了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把沉知意护在了身后。
不是宣告主权的姿态,是下意识地保护的姿态。
哪怕他们身边其实有很多保镖,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把沉知意护在了身后。
从那天起,陆以川就病了。
他病得很突然,一直看病吃药也总不见好。
他很少再没日没夜地赶通告,更多的时候,他都是盯着锦园那架白色的秋千发着呆。
有一日,陆以川看着看着,就突然吐出了一口血。
他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终于在某年冬天的一个雪夜,听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声,阖目长逝。
陆以川始终没有告诉沉知意,许多年前的那个雪天,他其实没有一去不复返,他后来其实拐了个弯,又绕到后面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沉知意。
只是沉知意始终没有发现。
抽屉里还躺着沉知意不告而别的那四年里,他每一年都悉心为沉知意准备的生日礼物。
可惜一直到这个雪天,礼物也没被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