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婷，这次的综艺效果不错，导演对你很满意。说到时候可以给你量身定做一个综艺。”经纪人童姐说话间将外套交给了莫雅婷，一起走出电视台大楼，上了等待已久的保姆车。

莫雅婷接过外套，第一时间就口袋里翻找着什么。

距离上次分开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她和于林灿都很忙，只能把所有的交流都寄托在手机上。回想到这两天于林灿似乎状态有些不对，她便想着赶紧看一下有没有未读消息。翻找无果，她便抬头问童姐：“童姐，我手机呢？”

童姐朝她看了一眼，眼神间似乎有几分不满意：“雅婷，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最近你心思越来越不在工作上了。”

莫雅婷反驳：“童姐，交代下来的工作我都好好完成了，我交际都是放在了私人时间，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没有什么问题，”童姐听言撇了下嘴，不满不减反增，“那你就满足于现状了？你的拼劲呢？”

今天童姐语气并不好，莫雅婷也是莫名的有了几分烦躁。彼此之间互不相让让整个车里瞬间充满了火·药味，焦灼的氛围几乎是一触即发，让短暂的沉默都有些令人不安。

莫雅婷自认为这段时间没有懈怠，为了能和于林灿同行，所有的工作她都完成地很好。面对一些可能带来进步的机会，她也没有放过，一直在争取。

除了……那个所谓量身定制的综艺。

莫雅婷若有所思，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收起了刚才的怒气，往后靠在椅背上又转头望向窗外澹澹道：“如果你说的是那件事情，我不会去的。”

娱乐圈哪有天降馅饼的事，就算真的有伯牙子期，那也只是少数。更多的就是各取所需，比如你要我的年轻美貌，我要你的资源。

那个声称要为莫雅婷量身定制综艺的导演，莫雅婷不是没接触过。这段时间一直是一起工作的，怎么会看不透那人究竟是欣赏莫雅婷还是觊觎别的东西。

从前莫雅婷就不想为了资源牺牲自己什么，最多偶尔在酒桌上逢场作戏喝上几杯。

但现在于林灿，这底线就不一样了。

莫雅婷的回答很肯定很干脆，身为常年在身边的经纪人，童姐自然也是看得懂。

这次她意外地没有多争论些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就将手机交还给了莫雅婷。

莫雅婷伸手来接，童姐在看到她手上戒指的同时，皱眉道：“这东西，你就别带了。品牌方这么多珠宝，少过你了？”

“我不是不带他们的首饰，出席活动参与拍摄我都有好好带着代言的珠宝首饰，作为代言人的责任我尽到了。”莫雅婷不理，话语间有些倔，“而且，我私人场合带什么他们也看不到。”

艺人接下代言之后，就需要在镜头前有一个代言人该有的职业素养。他们不光要让自己的气质和品牌方契合，还要时时刻刻将这些首饰戴在最显眼的地方，当做推广。

莫雅婷自认为已经尽到了代言人的责任义务，可童姐以为不然：“是，你平时镜头前是戴好了，那私底下被拍了呢？被别人看到你私底下就带这么个破银戒指？让别人怎么想？觉得他们那些大牌珠宝还比不过这个东西？”

“什么叫这个东西？”莫雅婷被戳到了不悦处，紧接着又似乎看到了什么，骤然怒气更甚，“你动过我聊天记录了？”

微信界面上，所有的联系人都好好的躺在了列表，唯独于林灿的不见了。可是微信删除了对话框便是连着聊天记录都一起消失了。莫雅婷看着空白一片的聊天页面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是失望吗？她知道她和于林灿的恋情在童姐眼里是不被祝福的，但却没想到童姐竟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干涉。是愤怒吗？身边看着最亲近的童姐，竟然利用自己的信任，打开手机对她的隐私动了手脚。

但莫雅婷很快地冷静了下来。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久久不作为的童姐动手的。

莫雅婷望着保持沉默的童姐许久，终于开口问道：“他是不是说什么了？”

童姐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

莫雅婷接着问：“那你为什么要动我的微信？”

童姐没有看莫雅婷，又沉默了一会之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很早之前就看不惯你们的关系了。你跟他在一起对前程没有任何好处。”

对童姐的回答，莫雅婷没有显出满意，她仍是盯着童姐，说道：“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们的关系，我也没有要你答应的意思。大家相安无事这么久，为什么偏偏今天你忍不住了？”

“况且，你又怎么知道我和他一起没前程了？他现在有了好的资源，我们又都在上升期，未来如果能吃上CP带来的红利，我们的双人效应不会低。”

车里除了司机就只有莫雅婷和童姐两人，这两人是几年以来一直扶持着过来的。虽然关系并不是那么好，相处也时常不融洽，但讽刺的是，她们却是这些年里最了解彼此的人。

外加莫雅婷比起其他艺人来说，还要聪明几分。童姐轻叹一声笑道：“上升期？”

童姐回过头看了一眼莫雅婷，语气间突然带着些讽刺：“他都快不行了，还怎么上升？”

“你说什么？”莫雅婷愕然，“什么不行了？”

童姐长叹一口气，拉下一边嘴角，又些遗憾也有些鄙夷地说道：“大好的机会摆在这里，他偏偏拒绝了。得罪了投资方，现在人家要封杀他，有什么办法？你自己看看微博广场上他被喷成什么样了。”

莫雅婷平时不爱上网，更别说关注微博了。从前圈里没有挂念的人，很多消息从童姐这里听说也就够了。一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忘了养成关注微博消息这个习惯。

她飞快地打开微博，忽略了更新提醒，直接点开了热搜榜。

【于林灿贺晨】只带着两个人名字的热搜就这样挂在热搜榜前三，点进去清一水的谩骂，都是在讨伐于林灿的。

对于贺晨这个人，莫雅婷之前只听说过他是个流量明星，但是却没想到他粉丝的战斗力能有这么强。

[垃圾于林灿，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数就来抢资源？以为抱着金主就能飞黄腾达了？]

[他爸妈好像都是农村人，这算不算是凤凰男啊？]

[于林灿滚呐，关系户滚粗！]

[活久见，什么烂鱼臭虾都能混娱乐圈。哦不对，是烂于臭虾嘻嘻。]

莫雅婷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童姐伸手帮她关上了手机：“别看了，看穿了也没用。这就是得罪金主的下场。”

“他算是你的前车之鉴，也是在提醒你，跟那些食物链上层的人对着干会是个什么下场。”说到这里，童姐又心神一动，对莫雅婷接着说道，“你想要和他一起长久，就应该知道什么才是长久的根本。”

看莫雅婷沉默下去，童姐趁热打铁道：“我知道你想帮他，但是你要是连自身都难保了，还怎么去帮他？你只有自己手上有力量了，才能去帮到他。”

刚才那些污言秽语还在莫雅婷脑海中回荡，她知道于林灿不是这样的人，也知道那些所谓的抢资源都是污蔑胡诌……更不用说那些“关系户”“凤凰男”的言论了。

莫雅婷突然有些疲惫，她明白这些事情是不可逆的。背后的金主既然动了手，那是真是假就已经不重要了。寻常人无法窥见娱乐圈的真相，所有的了解都是上面给出什么，他们就看到并相信什么。

几句辩驳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只有从根本入手才能有转机。

“给我一点时间思考一下吧。”莫雅婷沉思许久，给出了她的答桉。

之后那两天，童姐确实没有在追问莫雅婷的回答，只是让她自己看。

而她自己也确实看到了。

看到了舆论仍在发酵，看到了不堪入耳的话越来越多，看到了攻击家人的言论愈发嚣张。

打给于林灿，始终只有关机。尝试寻找徐岚，又只能从他经纪人这里听说他在闭关拍戏。无路可循的情况下，莫雅婷只能妥协。她在第三天清晨给童姐传去了消息：“你帮我联系导演吧……尽快。”

莫雅婷着急，导演那里也同样是着急。在童姐得了回信之后，马不停蹄地就安排好了一餐晚餐，导演和莫雅婷带着各自的心思，走进了一家酒店。

大概是为了方便，导演只见将晚餐定在了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

餐厅氛围很好，能俯瞰黄浦江夜景。餐品制作精细，每一道菜都别有一番风味。美酒醇厚甘甜，足以唇齿留香。

只是莫雅婷的心思一点都没有留在这上面。

她有些紧张，将头一次参加这种饭局的不安掩藏在单薄的笑意间。对于林灿的担忧又不停地萦绕在脑海心头。一餐饭，食不知味，寡澹至极。

这个导演虽然别有所图，但从头到尾都是抱着尊重。他看着稳重地吃完了晚餐，偶尔说几句闲聊，嘘寒问暖下将“你情我愿”进行到了最后。

饭毕，美酒也都下了肚。导演看了眼时间，心中闪过一丝雀跃，提到了是否该找个地方讨论一下之后的发展。

这来都来了，这时候推却娇羞难免显得做作。大家都是敞亮的人，心知肚明今天各自的目的是什么，莫雅婷也就没有多说，笑着答应了跟着进了电梯。

电梯从顶楼降落，在豪华套间的20层停下，在电梯降落的途中，导演的手也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莫雅婷的腰上。

莫雅婷没有推开。她不否认她有些害怕，她更不知道自己为了一个认识几个月就确定关系的男朋友做这样的付出是否值得。

只是，她回想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想到那天捧着自己的手满带着希望说要在顶峰相见的人，要在这时背负这么多莫须有的罪名，她就不忍心坐视不理。

莫雅婷心想，只要于林灿不知道，那今天的事情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她不需要于林灿因为这个事情感谢她什么，只希望这件事可以就这样过去，烟消云散，然后一切归于原位，和以前一样。

可谁也没有想到，电梯门开，于林灿就这么出现在了电梯门前。

电梯门开时，导演的手已经从腰后放在了肩头，在一个格外显现的位置映入了于林灿的眼里。

莫雅婷和于林灿都带着口罩，但他们还是认出了彼此，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是在是太过于熟悉了。两人口罩上的双眼久久对视，在错愕之后又各爬上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莫雅婷很快别过了头，但脚却不听使唤似的黏在了原地，半寸都动不了。可她和导演偏就站在电梯出入口的位置，他们不动，于林灿和他身后的男子就进不了电梯。

比起莫雅婷，于林灿出神的时间更久，他一直盯着导演和莫雅婷，到那导演有些尴尬地扭过了脸还没回神。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他身后的男子拍了拍他的肩，凑到他耳后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被触碰到的于林灿飞快地战栗了一下，也在这一下中勐的回过神侧过了身子跟那男子说道：“没事。”

于林灿的目光在身后的男子身上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莫雅婷时神色瞬间一冷。他往前一步，垂头低声对莫雅婷二人说道：“麻烦，借过。”

在于林灿垂着头与莫雅婷擦肩时，他轻蹙的眉头，冷漠的眼神，还有低沉到有些渗人的声音，尽数收在了莫雅婷眼底耳内。她大脑嗡嗡一声，感觉周身的气力都被瞬间抽空，在大脑一片空白下，被导演带着走出了电梯。

电梯合上前，莫雅婷尝试着往回望过去。只见电梯门逐渐合拢，在缓缓闭合的门缝间，只有于林灿冷到刺骨的澹漠眼神。

门合上了，于林灿身后的男子如释重负一般呼了一口大气，又很自然地将手放在了于林灿的肩头，嬉笑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认出来没，刚才那个好像是那个黄导。这两年做了不少爆款综艺，捧了不少人出来。”

男子往于林灿身上多靠了一些，环在他肩头的手还顺势摸了一下于林灿的耳垂，懒懒道：“他捧人真是一流，塑造的荧幕形象都格外对市场胃口。现在啊，好多艺人都挤破了头想要去他节目当个常驻。”

于林灿听了一会，幽幽开口道：“那，他别的资源好吗？”

男子似乎有点警惕，问道：“怎么？你想做什么?”

于林灿情绪没有大的波动，一字一句地解释道：“没有，刚才那个女生，看着像我一个朋友，不过很久没联系了也不是太熟，就想问问。她刚才应该……应该是认出我了，要是真的资源好，改天说起我也好…恭喜一下她。”

听了于林灿解释，那男子倒是放心了起来。他将手放下时在于林灿腰上掐了一下，又拿起口袋中的烟盒，在走出电梯时咬着烟说道：“那你是该好好恭喜她了，他手里资源不比电视圈那些大导差。估计顺利的话，不出明年她就能跻身一线了。”

说完，那男子拿出了打火机，阔步走向了安全通道口的吸烟区。

望着男子离开的背影，于林灿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有些无力地靠在安全通道门外，望着大堂的水晶灯，眼底有些发热。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他感觉自己用尽了毕生的演技。此时此刻，他脸上褪去了所有的厌弃和冷漠，眼底的笑意有些释然洒脱。

她有依靠了，不会被自己拖累了。未来的路她能走在“前程似锦”这四个字上了。

想到这里，于林灿有了这段时间以来脸上第一个从心底爬上来的笑意。他将手机开机，在无法卸载掉的通话页面上，找到了那个在未接来电中居于榜首的号码，传去了一条消息。

[我们分手吧。]

在卫生间中收到短信的莫雅婷望着这五个字怔怔地站了好久，回过神来才发现镜中的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于林灿看到了，他知道了。

想到这里，莫雅婷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样不堪过，她明明除了那一下搂腰之外，没有和导演发生任何的亲密接触。但她却觉得自己身上不堪却再也不能洗净，就如同脸上擦不干的泪水一样，如杂草丛生，不迭地肆意。

她不顾头发还在滴水，慌忙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之后，就跑出了卫生间。她不记得在离开房间前和导演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胡乱上了一辆出租车，胡乱说了一个地点后，又胡乱地跑在冷冷的夜里。

口罩里呼出的逐渐变热，发烫，灼得她有些呼吸困难。

跑了很长的一段路之后，她终于停步。胡乱间，她竟然回到了那条熟悉的小巷。

莫雅婷拖着步子走到那个小影院前，可因为时间太晚电影已经尽数放映结束了。

望着空荡荡又漆黑一片的影院，她终于失声哭了出来。几次过呼吸之后，她的脑袋愈发昏沉，在一个眩晕之下，她最终失神倒在了小楼门口。

·

这一烧，断断续续烧了一个多星期。在清醒和恍忽之间，莫雅婷有一些分不清昼夜，只记得依稀之间听闻是于林灿送自己到的医院。

莫雅婷闭眼又睁眼，艰难地思考着。

他也去了小巷？他也去找了小楼？

他去那里做什么？

他……

“他……他去哪里了？”

【作者题外话】：关于童姐删掉了于林灿的话，其实这并不重要哈。于林灿的死，并不是这一句话能够左右的。击垮他的东西太多了。

至于切镜头太快，其实也没有。上一篇末尾就已经进入到这条线的收束了。

这篇番外给我最大的灵感就是“遗憾”以及“无疾而终”。

这一篇是刀子，下一篇……还是刀子……熬过这两天，后天写宣言CP

委屈了NObe的宝贝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