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克殷摇了摇头，“不，我们要对那厮再狠一点。既然林府还是让我们把他带走调查了，我们就不应放过这个机会。

“这人很油，但也意味着他是贪生怕死之徒，他不会为了什么理想或什么忠诚而甘愿承受痛苦。

“所以接下来，我们可以给他安上‘公然顶撞长官’、‘在审讯中撒谎’等罪行，给他上刑。

“当然我知道你可能做不到这种事，我想，最好是让毛兴来。”

周公仁叹了口气，拱手道，“司长实在是有心了。那严刑审问之事，我便交给毛侍卫来干。”

郑克殷点了点头，之后与周公仁做好安排：毛兴被召来衙门，了解清楚现有情报之后，将要带小吏们进审讯室中，让马老四好好享受享受。

而他们二人，则要叫来朱振勲，尝试找到另一个突破口——朱大人的部下始终都在盯着蔡添的部下，或许林大成和阿七，正是被盯的对象之一！

只是从这个角度去突破需要点时间，皆因朱振勲的人都仍然分散在城内外执行任务，而他们手头仅有根据语言描述画出来的林大成的画像。

晚些时候，郑克殷还会让小霞和洪谦植详细描述阿七的外貌，做成画像，看看能不能让朱大人的手下认出来。

朱振勲领命离去之后，毛兴就已经从审讯室出来，说马老四招了。

郑、周二人大喜过望。

毛兴采用的逼供方式，是夹手指、割伤胸腹和背部等不外显的地方并撒上盐巴，以及最狠的一招，给马老四闻粪便。

马老四身上疼痛得要命，还要给呕了个七荤八素！

这些方式，都是考虑到勿让林胜豪轻易察觉到官府在虐待他的人，马老四回去林府之后，也绝对不会敢说发生了什么。

之后毛兴再问马老四要不要尝尝毒虫和臭老鼠，马老四便只能以虚弱的躯体下跪求饶，说会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

“那他招了什么？”郑克殷问道。

毛兴汇报说：“他承认了他早就知道林大成有钱了，而林大成找他去结识林胜豪，目的并不是找什么头路，而是声称自己背后有很具权势的大人物，能够帮林家摆脱过去多年的憋屈。

“但他说他真的不知道那个背后的大人物是谁，林大成从来没有说过，他只知道，那个大人物是能通过林大成向林胜豪送出大量金银珠宝的，他也收了一点点。

“至于阿七，他也是真的不认识，他只能猜测阿七也是那个大人物的手下。

“他说，他对那个可恶的罪犯林大成的作用，真的只是单纯的中间人，我们想要知道更多的东西，还是得问林胜豪去。

“当然林胜豪这些年里都暗中做过哪些坏事，他也知道一部分，他要拿这些情报来换取我们饶他性命。”

郑克殷同意了这一点，并在之后对马老四最后提供的情报非常满意。

其实林胜豪这些年里的确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不过喜欢越界，喜欢控制和影响他人，在外头装作道貌岸然的样子，但私下里则是个雷公性（暴脾气）。

所谓的“坏事”，郑克殷和周公仁也多少知道一些，其中就包括与番人的许多冲突。

比较令人难堪的，应当是林胜豪暗中请了师公对先司长郑克臧、知州周公仁以及所有番人施加诅咒——师公却说他一次只能诅咒一个，林胜豪便觉得，郑克臧作为圭谷真正的最高长官，要为他和林家受到的所有委屈负责！

结果去年郑克臧果真暴毙，让林胜豪和知道此事的林府下人都吓了一大跳，林胜豪连忙给了笔钱，把那师公送到金门去了。

当然后来大家也明白是番人下毒害了先司长，林胜豪也常常在私下里会客时大吹大擂地说，信任番蛮仔的结果就是这样！

也即是说，这些年里，林胜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处处与官府作对，显然是对殖民司的治理政策非常不满，积怨已久。

而去年郑克殷辟立开天坊、迁走圭谷贫民，的确被林胜豪视为殖民司有意削弱他们的宗族势力，所以有意在族中散布对林先一家的侮辱。

没想到自家的囝仔会和林小小、蓝阿鸾、郑安良这些毛娃闹出事来，但他仍然觉得自己不能与郑克殷公然作对，最终也不得不默许林先一家离开圭谷。

除此之外，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改变局面，林胜豪其实也和其他宗族联起了手……

毛兴及时地追问了马老四，郑克殷便得以知晓这些具体的宗族：除了与林家向来关系不错的曾家，还有李家和柯家。可能还有一些别的宗族，但马老四就不知道了。

马老四说，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已和盘托出。既是如此，郑克殷便让毛兴带上小吏给马老四更衣、沐浴、敷药、煮食，让马老四恢复恢复，再把他送回林府。

马老四应该知道与官府对抗的下场以及与官府合作的好处，即使他跟林胜豪把今天的事全部说出（多半不会如此），也有助于敲打敲打林胜豪这颗毛栗子。

目前他们查办此案能用的线索都已用完，到下一次取得突破，应当就是朱振勲的眼线通过林大成和阿七的画像认出这两人来，如此便能够证明蔡添与此案有关。

马老四的情报中林大成所说的“背后的大人物”，基本不会超出冯、刘一派的范围。

一旦确定这个大人物是谁，郑克殷便能直接以此作为借口，对监察使府加以查抄，甚至拿来当成发动内战的理由之一！

当然郑克殷的思路也与往常一样，局势重于真相，在现在之后更适合做的，当是拉拢曾、李、柯等与林家一样的刺头宗族，这些宗族皆厌恶番人，并对殖民司的政策非常不满。

周公仁那样性格的人做不好此事，郑克殷便将拉拢李家和柯家的任务交给朱振勲、陈梦球、张万祺三人。

除此之外，他根据陈梦球的建议所展开的对汉民宣讲番人语言文化的计划也将会是有用的策略，陈梦球称文乐科已经将烈儒教的不少神话故事详细地给说书佬们讲解过了，而从各个酒楼、茶馆的反馈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

至于郑克殷自己，为了促成汉民对番民的认同，也将有新的重要工课要做。